蜥蜴小说网提供凤倾天阑最新清爽干净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
蜥蜴小说网
蜥蜴小说网 总裁小说 网游小说 同人小说 经典名著 玄幻小说 综合其它 耽美小说 乡村小说 仙侠小说 官场小说 竞技小说 历史小说
小说排行榜 校园小说 军事小说 灵异小说 架空小说 短篇文学 都市小说 重生小说 武侠小说 推理小说 言情小说 穿越小说 科幻小说
好看的小说 邻家雪姨 浪人记事 滚滚红尘 风花雪月 龌蹉生活 公关生涯 舂色医院 狂风暴雨 后宫学园 艳福不浅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蜥蜴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凤倾天阑  作者:天下归元 书号:47020  时间:2018/11/5  字数:10294 
上一章   第五十章 乱流    下一章 ( → )
容楚给太史阑选了个新大营,位置不错,进可攻退可守,离几处大军营地都距离差不多,离总督府也不远。 太史阑留下苏亚和史小翠在自己身边,由花寻统带新建的苍阑军、火虎、沈梅花、杨成、萧大强熊小佳等等,先在苍阑军训练,之后派往援海大营。援海大营在人员到齐之后,全部打散重新建制,重设军规,废除原先的军官推荐制和上级任命制,改为选拔制和淘汰制。将最擅长海战的水师军官打散充入各营,再以其余几军的优秀军官互相牵制,最后大力提拔一批有资质有实力,对海战有经验的士兵,充任中下层军官。

  花寻得偿所愿做了援海大营的总教头,整天挥舞个鞭子,想出一套又一套变态的训练方法,援海大营里鬼哭狼嚎,有次吵得狠了,花寻把他们拉到苍阑军营地,给他们观摩下苍阑军的训练方式,回来后援海大营安静许多,看太史阑的眼神更加畏惧。

  苍阑军的训练和援海军一开始就不同,援海军本地作战,海战为主。苍阑军却是要征战天下的,甚至太史阑一开始建军的目的,就是有针对的。她的眼神,直接盯住了五越。

  虽然五越现在很安分,毫无动静。但太史阑一直隐隐觉得,五越迟早要爆发出巨大的声音。她一路行来,也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所以苍阑军的建制不同于任何军队,没有队、组、营之类的区分,只有一个一个的小组,按照功能搭配,按照特长优选,七至十人一个小组,五到七个小组一个队,十队一个营。每营之间、每队之间,每组之间,都是竞争对手,以现代红蓝对战模拟,逢旬开打。连输三次的也没什么特别惩罚,下次对战时扮演西番或者五越敌人就行,扮演西番也罢了,扮演五越让人想死——五越土著不怎么穿衣服,遮住重点部位就行了,还喜欢在各种古怪部位刺青画花,太史阑这个坑爹的,表示做任何事都要认真,自然扮演敌人也得惟妙惟肖,刺青必须要有,奔势在必行,以至于输了的队伍经常哀鸿遍野,惨痛如丧考妣——那些用来刺青的颜料,是本地产的一种草药的汁水,用了倒也没什么太大副作用,就是,惊人的足七天,得人死魂飞魄散而已。

  要知道诸般感受,其实比痛更难熬,痛不过一刻功夫,却是无时无地。苍阑军的崽子们,但凡过一次的,再不肯第二次,下次再比,眼冒绿光,神情如狼,嚎叫得几里外都能听见。

  苍阑军还有个特别之处,就是一开始没有任何军官,连个小队长都没有。小队长由队员先推举,然后在各次练和对战之中考验,站得住的就继续提升,站不住的自己滚蛋,所有人一视同仁。二五营亲信进入苍阑军也一样,虽然他们全部都有了朝廷给予的军职,最低也有个佰长级别,但到了苍阑军,级别仍在,职位全无,都靠自己去争取。

  不过二五营的学生自然和别人不同,很容易便被推举为队长,只有沈梅花疏,一开始去没能和同伴搞好关系,以至于那群二五营精英里,只有她没有被推举。沈梅花狠哭了阵鼻子,为此还不顾阻拦要去找太史阑,直接被史小翠给拦了,和她向来不对盘的史小翠,还怪气嘲笑了她一顿,气得沈梅花掉头就走,回去后大哭一场,抹干眼泪,重振旗鼓,第二次小组对抗时将对方队长打了个满地爬,由此顺利夺队长之位。

  据说向来懒散,不爱和人结怨的沈梅花,当青面獠牙,面目狰狞,抓了个鞋底子,对着对方队长使劲人!人!人!”

  太史阑听说之后,瞧瞧一脸冷笑不屑的史小翠,角一扯。

  两大营热火朝天,太史阑的日子倒悠闲得很,当初她下力气调教二五营,现在这批师承了她的训练方法的精锐,很自然便占据中下层军官之位,再将她的方法和风格推行下去。她只需要偶尔视察,并随时掌握训练进度和情况就行了。

  一个成功的领导者,本就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以点带面,由表及里便好。

  苍阑军相对秘密,训练营地是在城外山谷里,偶尔拉出来参加海战模拟。援海军的组织和训练却是袒在世人眼光下,虽然外人不得进入军营重地,但每次援海军出现,一次比一次炼的队伍,一次比一次严整的气息,也让人开始感觉到,整个静海军队,都不一样了。

  而在此时,太史阑对于静海官场的管制,也到了高峰,静海从府尹开始,进行了一场大换血,在新任官员们还没到任的时候,太史阑总揽全局,大权全落在总督府之手。令出一门就会少了很多扯皮的事,她的命令推行得很快。六月二十八,首次出击的援海军,收服黄湾群岛,当场击杀岛主,属于海鲨的最后一处势力被彻底剿灭。盘踞静海数十年的海鲨团,竟然真的在短短半年之内,被太史阑剿杀干净。

  这些变化,对于静海人来说是好事,对于某些人来说自然不是。比如东堂。

  在东堂的计算里,从未认为太史阑能够在静海站稳脚跟,就算能站稳脚跟,也未必能夺去军权,就算能夺去军权,也不能那么快就组建大营付诸使用。然而太史阑行事总是那么雷霆霹雳,让人措手不及,东堂方眼看着太史阑竟然真在短短几个月中,顺利建军,稳定静海,甚至援海大营也以让人想象不到的迅速,开始出战,他们也有点慌乱了。

  太史阑的目光一直也盯着对岸的东堂,她知道静海一静,东堂失去了搅混水占便宜的可能,就只有两个举措,要么就此收手,要么直接开战,而且,这日子应该不远了。现在她只希望,这战,不要开在她临产的时候。

  她回来后不久,铜面龙王的府邸中人神秘失踪,能这么快走这么干净,说明东堂方的势力在静海,比她想象中的大。但此时也不可能翻天入海地去寻,倒不如好好练军,自己实力强,自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她的肚子已经逐渐显怀,五个月之前的时候,还瞧着不大,五个月之后,眼看着吹气球一般膨起来,比寻常孕妇肚子还要大一些,宽大衣袍遮已经遮不住,她渐渐也少出门,以免被人看出问题来。

  丽京的信并没有越来越频繁,容楚是个细致的人,也不愿太过频繁的通信给人看出端倪。就算国公府当初送礼过来,也是分批到的,以免太过引人注目。但是每次他的信都很厚,从睡觉问到吃饭,连吃多少都会问个清楚。更奇的是,容夫人竟然也给她写过一次信,询问她的身体,并表示听说静海最近很安定,她不如向朝廷告假,回丽京生产,也好放心些。

  回丽京生产是不可能的,安静的是静海城,不是敌人,两边战事其实一触即发,太史阑必须坐镇中枢。太史阑为此很快给容夫人回了信,措辞比和容楚写信客气尊重得多,表示现在局势虽好,但路途遥远,大夫说奔波不利,静海这边也已经做好准备,请夫人务必放心云云。

  回了信,她搁下笔,忍不住心中一声长叹。

  看样子,她临产时,容楚不能来了。

  丽京的情况,容楚和她一样,报喜不报忧,只说很好。但太史阑这种封疆大吏,能接到朝廷邸报,自然会从朝中动向推测出目前的朝局。

  内五卫改制果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改制势在必行,人选却是难办。容楚当初使计打出的时间差,已经引起了太后和康王的警惕。两人回过味来之后,顿时觉得受骗,痛定思痛,对晋国公府也就盯得更紧。据说在短短三个月内,三公及其集团所属官员被暗杀三次,被了七八次,而国公府被刺客窥探八次,容楚本人遭遇暗杀两次。

  次数虽然不多,但已经是个可怕的信号,因为容府护卫素来强大,正常情况下,刺客根本不能近容楚的身,暗杀的计划会在几里之外就夭折。这也是容楚身居高位,却看起来平安无事的原因。但如今竟然真的有人能够近他的身。这次近身,那下次呢?会不会就会成功?

  很明显,太后康王已经疯了,动用了旗下经营多年的力量,势必要做临门一搏。康王甚至发动旗下清客文人,摇笔呐喊,发文天下,暗指当今皇帝不孝不仁,年少纨绔,倒行逆施,重用佞臣。把太后临产当夜的事,含含糊糊了一些,而那个佞臣,自然指的是太史阑和三公。

  舆论的力量向来不可小觑,尤其宗政太后手中还有一份不知真假的先帝遗旨,一旦真的令陛下失德昏聩罪名在民众和朝臣中成立,获得一部分人支持,太后以顺应民意,重振朝纲为名,强硬颁布那遗旨,必然要给皇帝带来很大麻烦。而宗政惠此时也似乎得了高人指导,耐下子,一方面攻击皇帝不孝,一方面表示自己身体好了,要求回宫。

  回宫实在是一个难以拒绝的要求,皇帝如果强硬拒绝,更加坐实“不孝”传闻,但让她回宫,等于开门揖盗引狼入室,又如何能行?

  宗政惠把皇帝在了火上烤,此时容楚怎么能离开?他就算想离开太史阑也不同意——现在不是仅仅景泰蓝的性命,而是成千上万人的身家性命,一旦出了问题,死的不仅是景泰蓝,也是她,是容楚,是三公,是整个国公府,是肚子里的孩子。孰轻孰重,如何分不清?

  何况太史阑此时若回京待产,才叫真正的送羊入虎口,容楚又得分出多少精力来保护她。不过太史阑也理解容夫人,容楚是她膝下长子,她肚子里这个才是容夫人正经的孙子,容夫人自然想亲眼看着孙子出生。

  为了适当安慰那俩老的,别让他们给容楚添乱,太史阑也勉为其难多写几封信,多说些孩子的情况,安安那边的心。

  八月中的时候,她接到消息,纪连城提升邰世涛为兵营总统带,虽然还是参将职衔,但地位之重不可同而语。她很为邰世涛欣喜。这小子的苦日子总算熬出头了。

  容榕一直呆在静海,不肯回丽京,却也不肯住在总督府,跑去苍阑军那里,和二五营的女兵们挤在一起。她自回来后,很有些古怪,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粘着她,偶尔太史阑让她过来,她也不过是匆匆来去。

  太史阑最近一次见她,发现她黑了也瘦了,精神倒还健朗,想必在海边风吹晒,和女兵们一起练,倒练出了健康的身体。以往的天真娇憨犹在,只是偶尔不经意间,眼眸深处,似有淡淡落寞。

  太史阑有次去视察苍阑军的练,在苍阑军大营里一块高地上,远远看见天纪军大营的旗杆,忽然明白了她一定要住在苍阑军大营里的原因。

  世间情之一字,本就没有什么缘由可讲。

  她身子重,实在没有什么精力再去心太多的事。五个月的时候,肚子开始显形,胎动越发频繁有力,她体重飞速增长,胖了十斤,开始有酸背痛的感觉;六个月的时候又胖几斤,时不时眼睛干涩,偶尔也会出现通便不畅情况,这事儿她不会和别人说,容楚送来的东西里却多了豆类,核桃等物,这边的伺候嬷嬷开始寻找羊,每给她灌一碗。七个月的时候,体重继续增加,肚子几乎一天一个样,太史阑请教有经验的嬷嬷,嬷嬷说这时候由胎动是否频繁,可以看出孩子文静还是好动,由此推测可能是男是女。太史阑却发觉她家包子是个抽风型,有时候接连大动,手舞足蹈,有时候几天都不挪一下,难道是个人妖?

  八个多月的时候,她着实算得上大腹便便,像人家足月的孕妇。夜间睡觉翻身颇有些困难,还得频频起夜,手脚浮肿严重,好在身边的嬷嬷们都很灵巧,给她做了特制的便鞋,她整天拖着在室内走来走去,增加运动量,以便顺产。

  预产期大抵要在九月中旬,看似安定的静海,却不能抑制紧张的气氛开始渐渐蔓延。

  “听说那头的,开始大规模集结军队了!”

  “有说他们会绕过黄湾群岛,从黑水峪那边过来。”

  “说是那边朝局有动,需要在南部有一场胜利。”

  “城内有些人莫名其妙搬走了…”

  …

  总督府书房的灯火夜通明,军报水一般地来去,静海全地驻军,从援海大营开始,到上府军天纪军,都已经进入备战状态,战争来得如此之快,在海岸的那一边,黑色的战旗已经遮蔽了天地,漫长的海岸线沉默着,谁也不知道第一炮将在何处打响,谁都在等待,那第一声打响。

  黑沉沉的霾云越过静海城,在城外村庄的窄路上下了一场雨。

  闷热的天气让村中的孩子睡不着,有个野惯了的孩子,从上悄悄爬起来,打开门,准备溜到海边,好好泡个澡,降降温。

  他出门的时候,村子里寂静无声,雨后的天空沉沉的,星光不

  那孩子走了几步,忽然脚步一停,他看见村外的土路上,好像忽然飘过一个人影。

  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那影子很奇怪,看起来是人形,步态却很诡异,步子很飘忽,一条腿却似乎有点拖着。说不清是飘逸还是拖沓的感觉结合在一起,让人看了只觉得难受。

  那孩子直愣愣地盯着那黑影,只觉得浑身汗都炸了起来。

  随即身后村子里,忽然响起一阵细弱的哭声,声音飘飘,那孩子这下真吓着了,只觉得心腔发紧,浑身僵硬,站在一道篱笆墙后动弹不得。

  哭声仍在继续,那孩子听了一会,慢慢转过念头来——这好像是隔壁花婶子家新生的弟弟的哭声。

  他先前被黑影吓住,再忽然听见哭声,自然联想到了一起去,自己吓着了自己。

  这么一想他浑身就松快了,看见黑影还在村子外,也不敢再去洗澡,正想往回走,隔壁婴孩的哭声忽然大了些。

  村外土路上的黑影听见哭声,霍然回首。

  一霎间一双眸子黑中带红,幽光如电。

  那孩子又被吓住,眼看那黑影听见孩子哭声,便用那种古怪姿势掠了过来,昏暗的天色下,宽大的衣袍飞舞,一条腿却向后拖着。

  不过那人行动很快,只是一闪,便掠进了花婶子家的后窗,随即一声尖叫,哭声戛然而止。

  又过了一刻,那浑身僵硬的孩子看见黑影钻了出来,手中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风掀起他的衣角,他的身体似乎很纤细,指间隐约有鲜红浓腻的体滴下…

  那孩子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发疯般地跑回家,钻进被窝蒙住头,颤颤发了半天抖,渐渐也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一切如常,他怔怔的,以为自己不过做了一个梦。噩梦。

  然后他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嚎哭声,来自隔壁。

  昨夜,花婶子死了,她新生的孩子失踪了,地上有血,花婶子的咽喉也有血,五个尖尖的小口开在咽喉上,看上去似乎是什么动物抓的,大家都说十里外山上的狼跑进村子了,也有些见多识广的老人说不是狼。

  没人注意到那孩子脸色苍白地站在人群外,黑色的瞳仁里满满恐惧。

  …

  一道闪电劈下来,又是一个暴雨之夜,她踉跄行走在荒山野岭里,着瓢泼的大雨昂起头,雨水冲刷着她苍白单薄的下颌,她蓦然嚎叫一声,捧起手中一个僵硬腐臭的东西,胡乱啃了几口,抛开。那东西落在地上,重重的一声。

  她斜眼盯着不远处的静海城,忽然慢慢地,掠了掠鬓发。

  姿态娇媚。

  …

  太史阑此时在榻上,慢慢翻了个身。天气太闷热,让人难以入眠。她又不肯耗费人力,让人整夜给她打扇。

  隐约似乎听见风雨声中,有呜呜的哭泣声,辨不分明。她有些烦躁,看窗外忽明忽暗的闪电,将中庭涂染得一会苍白一会黑暗。

  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朦胧睡去,没多久又惊醒,史小翠来回报,说是有个厨娘家里出了事,告假回家。

  平时这些小事是不会报到她这里来的,太史阑问了问,说是那厨娘媳妇死亡,孙子失踪,家里正着。

  这厨娘是本地人,在此签了活契帮工。总督府正在扩建,外头大厨房吃饭的人多。

  因为涉及到失踪,这事儿便报到太史阑这里,太史阑让人传静海新任府尹来,由他办理。

  说到这厨娘便要说到正在扩建的总督府。战事在即,扩建工程却还没完,主要七八月是静海雨季,偏偏今年雨水又特别多,院子一天不建好,安全一天有隐患,属下们便来请示太史阑,是不是再增招一些工人,赶紧将工程先结束。

  太史阑同意了,又吩咐各处门户加强守卫。

  总督府要招工人,人群排起了长龙,这些事务也不用史小翠去亲自询问,交给负责此事的管家就行。史小翠晚间从内院出来时,看见工人已经招好,正在连夜干活,她站定看了一会儿,指着一个走路略有些瘸的小伙子问管事“这腿脚都不灵便,怎么都招了来?”

  “回史姑娘的话。”那管事恭敬地道“这人原本我们是不要的,瞧他实在可怜。说是去年北地雪灾,逃荒逃出来的,全家都死绝了。因为这点残疾,一直找不到工,眼看快要饿死。我想着总督大人也曾说过,得便时要给人一条生路。总督大人开办的善堂里,也多招轻微残疾者用工,所以就做主留下了。您瞧着要是不好,小的让他走便是。”说着便要吩咐。

  “不必了,”史小翠手头还有一堆事,不耐烦听下去“我也只是问问而已。没生路的人自然要照顾,吃食上不许克扣。”

  “是。”

  …

  静海风雨来,丽京暗涌动。

  太学生已经在宫门广场静坐几,说要为皇太后祈福安康,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卫士无法驱逐,只能远远地看着,任人围观。

  皇宫里景泰蓝正在发脾气。

  “不要!不要!”他狠狠推下一盏琉璃灯台,琉璃灯碎裂声响刺耳,一地太监宫女们簌簌地跪着,埋头用簸箕迅速地将碎片收拢,簸箕里已经有一些玉片瓷片,证明不止一件器物遭受了荼毒。

  景泰蓝小脸通红,眉毛竖着,满腔里都是待爆发的怒气,看什么都想立即捧起来——砸!

  这日子太难过了!

  麻麻说的对,做皇帝真的是天下最苦最苦的活计,他不要做了!

  大太监孙公公垂着脸,轻手轻脚跟在团团转,四处寻找出气物的小皇帝身后,不住将一些可能会弄伤盛怒中的皇帝的物品悄悄藏起。

  他老眼瞄一瞄皇帝涨红的脸,心中叹息了一声。

  他是跟随皇帝上朝的御前侍应太监,刚才发生的事他当然知道,孙公公皱着眉,脸色也很难看。

  那些臣子也太大胆了,当真是欺皇帝年幼。

  今日上朝,一个愣头青御史,竟然当堂责问皇帝不孝,问皇帝为何将母后久置别宫?皇帝答说母后凤体违和,永庆宫清净适宜静养。那御史立即说太后近已经痊愈,她前几游山就是证明。又说太后自先帝驾崩,一力承担南齐朝政,抚育幼子尽心尽力,在京垂帘期间朝政井井有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言下之意就是皇帝苛刻不孝。

  景泰蓝当时身子就颤抖起来,小嘴哆嗦着,眼珠子汪起了水光,眼神里满是委屈,似有很多话想说。三公当时在底下瞧着,很担心他年纪小忍不住,说出什么来。还好他没说,只说太医认定,太后还未完全痊愈,不宜硬撑着出行,还是再将养些日子,他正是体谅太后垂帘辛苦,才不忍劳动太后云云。答得很是婉转又坚决,顺便还暗示了太后所谓的“痊愈”不过是硬撑着作态而已。

  当时只有孙公公看见,小皇帝手紧紧地掐着自己大腿,那力度,他担心一定给掐紫了。

  大家都知道最近皇太后动作很多,她频频开放永庆宫,给附近贫苦百姓施粥,有时候天气晴好,她还会在宫中台上站一站,让住在附近的百姓瞻仰一下她的风仪。偶尔她还会处宫散散步,并不让侍卫清道,遇见百姓也不让他们施大礼,有时还会亲切的摸摸孩子的头。

  说到底,她只不过是在传递一个信号,一个“我好了,该接我回去”的信号。

  百姓们近距离见着这位国母,难免激动受宠若惊。见她如此年轻美貌,又如此亲切慈和,更觉亲近,一时称颂之声不绝。很多人看见皇太后满面红光,精神十足,自然奇怪这“养病”之说从何而来?渐渐也便有些不好听的流言出来。

  但不管怎样,平日里谏言到此也便结束了,皇帝的面子终究要顾。可是今日这个愣头青,不知道发了什么昏,竟然紧追着又说陛下这是托词,说民间传言,陛下和太后在太后生产当夜曾有纷争,以致景殿走水…

  景泰蓝当时就蹦了起来,吓了群臣一跳。

  宗政惠临产那夜发生的事,一直是景泰蓝的极大痛处。他当夜怀着一腔恨一腔委屈,冲动之下做出的事,事后根本不愿回想。这也不是他小小年纪应该回想的事,如今竟然有人当殿揭开,这叫他如何忍受?

  景泰蓝蹭地一下站起来,袖子一拂,蹬蹬蹬跑走了。留下一堆眼神飞的臣子,和那个昂然跪坐,眼神得意的御史。回到自己宫里就开始大发脾气。

  宫人们不敢解劝,也只得跟在他身后收拾。景泰蓝一路砸,抓到什么是什么,手指触及台上一个器具,二话不说就捧起,孙公公跟在后面叫“哎陛下那是…”眼看景泰蓝气冲头脑不管不顾,孙公公心中哀叹一声——完了,等下陛下醒过神来,发现砸的是这个东西,一定要更生气的,大家倒霉罢了…

  他眼一闭,等着那一声碎裂,殿内却忽然静了下来,他回头一瞧,就见皇帝高举着那东西,顿住了。

  那是太史阑送的贝雕。

  景泰蓝仰起脸,看看手中贝雕,眼神里的愤怒慢慢褪去,小心翼翼将贝雕放下来。

  孙公公舒口气——静海总督对陛下终究还是重要的。他挪动步子想上前抚慰,却被那一动不动的小小背影给震住——沉默垂头的小皇帝,这一刻背影竟然是孤凉的。

  景泰蓝怔怔瞧着那贝雕,瞧着底座上不太好看的“海静天阑,遥叩圣安”字样,身子颤了颤,大眼睛底已经蒙了一层泪水。

  他忽然往贝雕上一扑,紧紧抱住了贝雕,孙公公“哎”地一声,生怕他被伤了,赶紧上前要护,走了一步又停住。

  景泰蓝在哭。

  他抱住贝雕,好似那东西就是朝思暮想的人的怀抱,搂得紧紧,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呜呜麻麻你不要我了。”

  “呜呜你说走就走了,还要跑那么远。”

  “呜呜你说要保护我的,我被欺负了你怎么不回来呀…”

  “呜呜你不要我了你真的不要我了呜呜呜…”

  孙公公鼻头酸酸的,挥手命令所有人都下去,宫女太监低头无声鱼贯而出,隐约殿外有请安声响,只是景泰蓝哭得声音大,殿内两个人没听见。

  “呜呜你为什么不要我…”

  “她也不要我了,我都没哭。”忽然一个声音接上来,居然还是笑的“您哭什么?”

  孙公公大喜抬头“国公!您可来了!”

  容楚靠着他的临时轮椅,停在门口,正对里头瞧着,笑道:“老孙,这不是陛下施云布雨,把我给召来了么?可怜我从西京街摇到这里,汗都奔出来了。”

  “国公辛苦,老奴这就去给您端茶。”孙公公很有眼色地立即退下去。

  容楚等他走开才进门,殿内最近为了方便他进入,拆掉了一半门槛,他溜溜地滑进来,笑道:“我瞧瞧咱们真龙天子,施云布雨是个什么样儿。”

  景泰蓝有点不好意思,放开贝雕,股一扭,背对着他,倒是不哭了,就是小背心还在一的,看出来在强忍。

  容楚也不拉他,有点怜惜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嘴上笑道:“这贝雕谁送的?好丑,字好生难看,啊,上头这什么东西,黏黏的,陛下你下的雨吗?”

  景泰蓝唰地转身,抱过贝雕,用袖子将贝雕上沾染的眼泪鼻涕抹掉,怒目瞪他“你才丑,你字才难看,你才下雨,你全家都下雨!”

  语气很凶,不过衬着那张哭得红通通的苹果脸,挂着细密泪珠的长睫,水汪汪的大眼睛,实在没什么杀伤力,只让人想把他拖进怀里蹂躏。

  容楚也就拖了。

  手一伸就把景泰蓝给抓了过来,按在怀中,景泰蓝身子扭来扭去,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不过扭来扭去,也没扭出容楚怀抱范围就是了。

  容楚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也不看他,直接蒙在他脸上,,替他把眼泪鼻涕整干净了,顺手将帕子扔在一旁的净盂里。

  景泰蓝抗议“你擦得我好痛!”

  容楚哼一声,懒洋洋拍拍他,道:“陛下恕罪,微臣没伺候过人。”

  景泰蓝也哼一声,玩着自己手指头,哼哼唧唧地道:“讨厌,讨厌,讨厌…”也不知道他在骂谁。

  “是很讨厌。”容楚道“明明这么受宠爱被关心,还要矫情哭闹说被抛弃了,不讨厌是什么?”

  景泰蓝回头用大白眼狠狠翻他。

  容楚视若无睹,指了指自己道:“被抛弃的人在这里,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景泰蓝眼神里浮上懵懂之,咬着指头道:“麻麻抛弃了你吗?”

  “是啊。”容楚叹口气“你忘了?年前她走的时候,特意去和你告别,可是你当时看见我在她身边吗?”

  景泰蓝偏头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和你告别,却对我不告而别。”容楚表情不太好看“她给你送礼物,却把我扎了一股,她给你勤写信,却懒得给我几个字。你说,到底谁算被抛弃?”

  ---题外话---

  有票就投的都不是人妖!个个美!  Www.XIyiXS.cOM 
上一章   凤倾天阑   下一章 ( → )
凤倾天阑最新章节由网友提供,《凤倾天阑》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架空小说,蜥蜴小说网提供凤倾天阑最新清爽干净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尽力快速更新凤倾天阑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全本小说网。